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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生如水
    “人生如水”不是對孔夫子“逝者如斯夫,不舍晝夜”的闡發(fā)或總結(jié),它是我多年以前就有的體悟。那時,我在四川都江堰市讀書。

  都江堰位于川西平原中部,它因2000多年前蜀太守李冰治水成功而聞名。李冰治的是岷江水,岷江自古以來就是一條桀驁不馴的河流。李冰治水以前,滔滔的江水幾乎每年都要吞噬大半個四川盆地肥沃的土地和村莊。李冰治水后,岷江的烈性有所收斂,但每到春夏仍是波高浪涌,甚為壯觀。都江堰位于岷江上游,有時人們能從水里撈起從源頭漂下來的冰塊。如此新鮮的事兒是來自南國的我做夢也想不到的,于是岷江河畔成了我清晨早練和黃昏漫游之地。

  累了,我愛坐在水邊一塊巨大的石頭上凝望滔滔逝水,癡想著一些正?;蚧恼Q的事兒。一次,當(dāng)大片大片的冰塊和一根根粗壯的樹木從看不到盡頭的上游直漂而下,最后消失在同樣看不到盡頭的遠(yuǎn)方,我突然被觸動了,“時間如水”這個命題在腦海里蕩漾開來:

  水到達(dá),或者遠(yuǎn)去。水無所不在
 
  早晨見到水時你還年輕

  黃昏時再見到水你已經(jīng)老了

  又一次,岷江水在我的思想中成為一股巨大的、無堅不摧的洪流。它們坦坦蕩蕩地來,又坦坦蕩蕩地去,像那種胸懷天地的偉人和雷厲風(fēng)行,實(shí)干家,溫言軟語的安慰和廉價的贊美在他們的行動面前顯得蒼白而多余:

  而當(dāng)我注目,河上就大霧迷漫

  當(dāng)我揮袖,河邊就蘆花飛揚(yáng)

  當(dāng)我張口,語言就掠飛而去

  啊,面對大河,

  還有什么比語言更輕

  比水更有靈性?

  隨著年齡的增長、社會閱歷的豐富,河流已成為某種象征。當(dāng)我極目遠(yuǎn)眺那雪白的、沒有盡頭的岷江上游時,我的思緒似乎也在逆流而上,尋找著它的源頭。而人們歷盡艱辛尋找的源頭,不正是高峰上的雪蓮、人生的真諦嗎?于是,我說:

  誰能夠自己找到源頭

  誰就能看到自己璀璨的一生!

  或許是真正做到了有感而發(fā)、不脫離生活的緣故,這三首坐在岷江邊的大石頭上寫就的長詩先后在《江南》、《廣西文學(xué)》、《東方作家》等雜志發(fā)表,并被收入了一些詩選中,其余數(shù)十首短詩也陸續(xù)在各種刊物上“露面”。

  現(xiàn)在的我早已失去了坐在江邊石頭上寫詩的雅興,但“人生如水”的想法依然沒變。不是嗎?我們可以把如鏡平湖比作平靜、恬淡的小日子;可把輕快的山泉比作無牽無掛的單身生活;而大江大河的洶涌澎湃,又總能與心情的大喜大悲、事業(yè)的大起大落聯(lián)系起來。另一方面,“一潭死水”何嘗不會是家庭的沉悶、事物的衰朽的象征?“高山飛瀑”何嘗不寓意著“一落千丈”、“一失足成千古恨”的悲劇……因此,當(dāng)一位評論家撰文說我的“水”系列詩歌是“大河一般高貴的詩歌,總能激起我們對生活的無限想象”時(見《南方文學(xué)》1996年第3期),我給他回信說:這其實(shí)是生活本身給予的無限的想象。

摘自:《中國環(huán)境報》

(劉春  2002年8月23日 11:50)